風瑟旋律

兄弟之間吵架，通常隔天就好了，我跟逸倫就是這樣，雖然我覺得是逸倫在發神經。隔天去學校時，他還拿著找好的資料，問我報告的排序怎麼排比較適當。討論完，兩個人就高高興興地去打球了。

你沒看錯，也沒聽錯，就是這麼簡單。

對我來說，跟女生說話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，更不要說道歉了。何況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道歉。

我想，我那天一定是被外星人控制了，所以才會問她有沒有交過男朋友。

聽說，女孩子只要生氣的話，送禮物就對了。但，我跟苡蕾又不熟，之前也不過是「點頭之交」而已，送禮物總覺得有些奇怪。

說是這樣說啦！但是我還是到處問了女同學，喜歡的小說是什麼。琪跟我推薦洛心的《人之初》；小風跟我推薦橘子的《妳在誰身邊，都是我心底的缺》；阿蛇跟我推薦晴菜的《真的，海裡的魚想飛》。

好了，重點來了，我沒看過愛情小說，也不認識那些作者，天知道我該選哪一本？是要選書名多的還是少的？

當然，如果看書名長短決定要買哪一本，好像顯得我有點白痴。喔，不！可能不只一點，大概所有小說愛好者都會罵我白痴。

最後我選了《真的，海裡的魚想飛》。原因是阿蛇跟我說，她看的時候眼淚一直流，後來連眼淚跟鼻涕都分不清楚了，而且她覺得這本小說很能打動人心，所以，我買了。

買了又如何？如果不能交到她手上，一切都是個屁！

好吧，因為我一直沒辦法低頭去找她，也不知道要用什麼理由來開口跟她說話，所以這個「屁」沉睡在我的抽屜已經一個禮拜了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懲罰我，我的小五十過了那麼久還沒修好，害我每天都過著趕公車的日子。不過，今天不一樣了，因為我在公車上遇見了她，我開始覺得機車晚一點修好也沒關係……

苡蕾坐在後排，是兩人坐的位置。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，眼神中散發一種淡淡的藍色氣體──悲傷。

看著她現在的樣子，有股力量撞擊我的心，我想，應該是她散發出來的悲傷在撞擊我吧。

我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，清清喉嚨，「咳，請問小姐，我可以坐這裡嗎？」當然，就算她回答不可以，我還是會很厚臉皮的坐下去，不過我想她是不會這樣說的。

她轉過頭來看我，瞇著眼，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，「這是公共設施，每個人都有使用權，所以，請坐。」

感覺有些特別的回答方式，一般人如果被這樣問，應該只是點點頭，再不然就是冷冷的回一句「可以」。這回答方式很新鮮，她果然跟別人不同。

我把背包放在地上，然後坐在她旁邊，「今天天氣很好，是個適合散步的好日子。」話說出口，我發現我真的很不會說話，連天氣這種老套的話題都能拿出來談，我一定是被逸倫傳染了，難怪人家說要「慎選」朋友啊！

她眼睛瞪的很大，「裕翔，你在開玩笑嗎？今天的溫度大概有三十八度吧，我想……應該不適合散步。」

「很好，妳問的真棒。但誰說散步一定要在太陽底下呢？我們可以去冷氣房散步啊！例如健身中心、網……」

我都還沒舉例完，苡蕾便笑了，「呵呵，你好奇怪，哪有人在冷氣房散步。」

「太好了，妳笑了。」我勾起一抹笑容，滿意的說著。

「什麼意思？我不是一直都在微笑嗎？」她又瞪大雙眼，偏頭看著我。

「妳那個是笑沒錯，但笑容有分兩種，一種是發自內心的笑出來，一種是應付式。扣掉妳上一個笑容，妳今天的『笑』，是屬於後者。」

她想了許久，然後輕輕搖頭，無奈的問我，「什麼是應付式的笑容？我不懂，不都是笑嗎……」

「妳有打工過嗎？例如在7-11或是咖啡店。」我看著她，她依然輕輕地搖頭，我接著說：「妳就跟那些人一樣，雖然微笑著對人說歡迎光臨，但事實上巴不得客人馬上都走光，這就是應付式。」

苡蕾噘起嘴，輕輕的皺起眉，對我抗議著，「我……我才沒有希望你快點走呢……」

看著她的反應，我不禁笑了，真可愛。

「這只是比喻嘛！我又沒說妳就是店員。我的意思是，妳看起來在逞強，好像用笑容跟別人說『我沒事，我很好』一樣。」我說。

苡蕾聽完我的話，低著頭沒有說話，過了幾秒，她問我，「我問你喔……你們男生是不是都會跟不喜歡的女生交往，然後過不久，又換一個新女友……」她的語氣有種淡淡的、薄薄的哀傷。

「不是吧！」我開始翻閱腦中的圖片，每張圖片都是我所認識的男生，但好像沒有她說的這種人。「至少我不是，也至少我認識的人都不是。」

連最好色、最見色忘友的逸倫都不是這種人，他其實很疼女朋友，也對女朋友很好，所以連跟他分手過的女生都會懷念他的好。

如果你要問我，既然逸倫那麼好，那為什麼會跟女朋友分手呢？

我會回答你，「你問我，我要去問牆壁嗎？我怎麼知道啊？」

或許有人是因為生活習慣不同而分開，或許有人是因為個性不合才分開，甚至有人為了晚餐要吃什麼而分開，很多事都有可能讓一對情侶分開。如果我問你，你為什麼跟你的情人分手，你會回答我嗎？我想你不會。

雖然逸倫是我的好朋友，但畢竟那是他的私事，我不方便過問，也沒權利過問。

好了，再來輪到我。我一直都只愛著天晴，所以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？那種男人稱不上男人，應該要叫「王八」才對。

「所以……遇到這種男人的女人……只能怪她運氣差嗎？」她又看著窗外，淡淡的說著。

「不能怪女人，也不能怪她運氣差，要怪就要怪那個花心的『王八蛋』。況且分手也好啊，反正那種人也不值得人家喜歡。」

她又轉頭看著我，而且眼神很無助，「如果那個女人很愛那個男人呢？」

「時間會沖淡一切的，相信我。」雖然我也很愛天晴，雖然我也知道時間會沖淡一切，但我還是無法忘記天晴，我不能忘記她，也不想忘記她，縱使我對她只剩下回憶……

「不說這種討人厭的事了。」我揚起笑容，高興的對苡蕾說：「我上次就很想問妳，但一直不敢問。我想問妳，妳上次怎麼穿著旗袍來參加聯誼啊？現在的人很少會穿旗袍的。」但是妳穿的很讚！我在心理補一句。

「都是筱蘭啦！」她苦笑著，「筱蘭騙我，她說要進去羽漾的女生都必須穿旗袍，這樣才能配上咖啡店的中國風，誰知道我去的時候才發現我被騙了，害我還跑去跟媽媽借旗袍，那件旗袍可是我找很久才找到的耶……」語畢，她噘起嘴，像是在做無聲的抗議。

至少因為筱蘭的關係，讓我的眼睛吃到冰淇淋……

「嗯……妳穿旗袍很好看……」我抓抓頭，小聲的說道。

「嗯？你說什麼？」

我倏地起身，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，「我是說……該下車了，學校到了。」然後，我紅著臉，迅速的走下車，然後走進校門。

該死！我臉紅個屁啊！不准臉紅！



「那個……裕翔……」苡蕾用她那溫柔的聲音叫住了我。

「什麼事？」我轉身看她。

我又看呆了，微風吹拂她的每一根髮絲，太陽照著她白皙的臉龐，如果她背後多了一對翅膀，我一定會把她錯看成跌入凡間的精靈。

「裕翔……裕翔……你有沒有怎樣？你怎麼在發呆？而且臉好像也紅紅的，發燒嗎？」苡蕾一點擔憂的看著我。

靠！我不是說過不能臉紅嗎？臉紅個什麼勁兒啊？該死！

「喔，那個太陽有點大，所以臉紅紅的。」我隨便編了一個理由騙她，雖然很扯。

「真的沒事嗎？不要騙我喔。」

「真的！」我用力的點頭，然後說：「妳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？說吧。」

她撥了撥頭髮，說：「你還記不記得我的生日是七月十五號？」

「嗯，我還記得。」巨蟹座嘛，我記得。夏天嘛，我記得……

「那天我想找你去誠實商店，可以嗎？」

「喔，可以啊。」我很爽快的就答應她了，雖然我不知道那個「誠實商店」是什麼鬼。

「謝謝。時間我等十五號快要到的時候再跟你說，那我先進教室了。」語畢，她給了我一抹微笑，然後繞過我身旁，走向教室。

我被約了耶！而且還是我欣賞的女生約我耶！

但是……誠實商店到底是什麼鬼？是指老闆很誠實，還是商店很誠實？

不，我覺得時間最誠實，因為它告訴我，我已經老了，竟然連誠實商店是什麼都不知道，唉──





（如果她背後多了一對翅膀，我一定會把她錯看成跌入凡間的精靈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