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瑟旋律

不知道在咖啡店工作幾天了，我只知道每天就是過著朝九晚五的，然後一直幫客人點餐、送餐。

在咖啡店的工作已經上手了，跟同事也混熟了。更恐怖的是，我在羽漾已經累積不少粉絲了，每天我一進門，打卡沒幾秒，後面都會有一些女生跟進來找跟我聊天，這點讓我很困擾。

那些女生都是「大戶」，每次都會點最貴的東西，有時候還會請我跟店裡的員工。我當然是沒收下啦！因為收下就代表我必須給他們電話，我又不是吃飽太閒，整天接他們電話就好。

還好沒人出價要包養我，不然我可能會吐血。

上班就是上班，我連準備工作都還沒做好，就跟客人瞎聊，好像不太好。但店長可就不同了，他每天看到這場景，可樂的呢！

他說我就像隻招財貓，為他賺進大把鈔票，還說要給我加班費呢。而我則是一笑置之。



每天都過著平凡且簡單的日子，今天亦是如此。不過我很喜歡這種感覺，平凡的日子總比每天心驚膽跳的好吧？

鈴鈴鈴──今天的第一個客人進來了。是一位男性，年紀跟我們差不多。

客人一進來，我馬上揚起直職業性的笑容，「您好，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嗎？」

「請問……夏苡蕾是不是在這邊工作？」男子說。

「苡蕾？」我皺起眉頭，愣了一下，然後從頭到腳打量他。

身材跟我差不多，講話有點台灣國語、染了頭金髮，穿著花襯衫、夾腳拖。我的天啊！這不就是傳聞中「台客」嗎？

台客來找苡蕾幹嘛？如果是要撘訕的話，怎麼進來前不去旁邊的玻璃照照自己的樣子？

「先生，請問蕾蕾、夏苡蕾是不是在這邊工作？」見我沒回答，男子又問了一次。

爸的！蕾蕾是你在叫的嗎？

咦？不過看這個樣子，好像是很久以前就認識的人……如果是的話，那我也只能叫苡蕾出來了。

「請稍等一下。」雖然感覺酸酸的，但我還是禮貌性的笑了一下。我朝廚房大聲的說：「苡蕾，外找。」

「好……」苡蕾從廚房走出來。她看著站在櫃檯前的男子，睜大雙眼，臉上浮現說不出的哀傷。

有問題，這兩人肯定「有問題」！

「蕾蕾，好久不見。近來如何？」

「嗯……算……還可以……」苡蕾的眼睛看著地上，表情依然難過。

從我認識苡蕾那麼久以來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樣。平常的她總是笑臉迎人，即使跟筱嵐吵架，她也不曾露出這種表情。

有人問過她，為什麼跟好朋友吵架，她都不會覺得難過，而她說：「我當然很難過，但如果我表現出難過的樣子，筱嵐一定也會很難過，我不希望她難過。」

所以我猜，這個人一定對苡蕾做過什麼事，而且一定是比朋友吵架還要嚴重的事。

「可以去外面說話嗎？」

「我……我現在在上班。」她表現出一臉為難的樣子。

他不管苡蕾是怎麼回答的，男子很自動的牽起她的手，往外頭走去。

他爸爸的，難道他聽不懂什麼叫「委婉」的拒絕嗎？這樣都還聽不出來人家不想跟你談嗎？

還有說話就說話，幹嘛亂牽女孩子的手？

「老闆，我去外面擦玻璃喔。」我隨手拿起一塊髒抹布，往裡面大聲的說，便衝出去了。

「啊？擦玻璃不是你的工作啊……」出去前，我隱約聽到老闆這麼說著。



要往左走，還是向右走呢？我煩惱著，因為我並不知道他所謂的「外面」到底是多遠的地方。跑出羽漾的大門，附近根本沒有他們的影子或聲音。

他到底是要帶苡蕾去多遠的地方啊！說話就說話，有需要跑那麼遠嗎？

正當我的心裡浮現一串三字經時，前面的河堤，傳來爭吵的聲音，我想一定就是他們了。我迅速的移動腳步，跑到河堤附近，找個最接近他們，又最隱密的草叢裡躲起來。

我會跟出來的原因完全是因為要關心同事，絕無其他的想法。

「蕾蕾，聽伯母說，當初我們分手的時候，妳哭了很久……我的心裡一直對妳很愧疚。我們……合好好不好？」男子抓著苡蕾的手，認真的看著她。

「我已經不難過了，我不需要你的施捨。」苡蕾淡淡的說著，「破鏡不可能重原，無論怎麼修補，都還是會有傷痕。」她的表情不像剛剛那麼難過了，反而掛著一抹微笑。

「妳還是無法原諒我嗎？」男子的語氣有些哀傷，「當初是我不懂事，我不該辜負妳。現在，我會好好愛妳的……我絕對不會再劈腿了。」

劈腿！你長這樣子還好意思劈腿？你能被苡蕾喜歡上，你就該去跟月老道謝、幫祂刻一座金尊了，你竟然還劈腿！

就是有你這種敗類，難怪現在女孩子越來越不相信我們男人了。

「其實我很感謝你，真的。」苡蕾撥開他的手，繼續說：「一開始跟你分手的時候我很難過，但我也很謝謝你讓我清楚的明白你愛的人不是我。」

「什麼意思？妳在說什麼？什麼謝謝、什麼我不愛妳？」

男子一臉疑惑，我也一臉疑惑。

「從小，我就認定你了。其實你並不愛我，我知道。你只是覺得我很好玩，才跟我在一起的，不是嗎？」

「那只是一開始，我……」

「不用說了。」男子話還沒說完，就被苡蕾打斷了，「謝謝你讓我知道，單方面的愛是很累的。謝謝你讓我知道，我並不適合『幼稚』的男人。」她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語氣聽起來有點狠。

幼稚……我看了自己一下。我會很幼稚嗎？會不會其實，我早就被列入黑名單了？

「我承認我是很幼稚，」男子皺了一下眉，「但是我會改的。我想妳也知道，人的個性是很難被修正的，所以請給我一點時間，好嗎？」

「不用了。」苡蕾輕輕地搖頭，然後溫柔的說：「你不需要為我改變，因為…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。現在，我只把你當成青梅竹馬的好朋友。」

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──短短的幾個字、短短的一句話，竟像刀子般地刺入我的內心深處，好痛、好痛……

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？這種感覺跟看到天晴與別的男生聊天、玩耍，一樣地難受。難不成……

不、應該不可能，我的心裡只有天晴一個人而已，以前是，現在是，以後也是。我對天晴的愛是不會改變的！



男子聽到那句話，愣了幾秒，才緩緩吐出一句話。「那個人……是個好人嗎？」

「是個比你好一萬倍的男人。」

苡蕾想都不想的就回答他了。我似乎看到男子的臉有點囧，然後身旁還有一些灰灰黑黑的霧氣。

要不是我現在躲在旁邊偷聽，不然看到他那種表情，我一定笑到翻過來、笑到噴眼淚，久久不能自己。

「……那……我祝福妳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，如果他不接受妳，妳可以打電話給我，我會找人揍他！」

喲！看起來他人還不錯喔！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死皮賴臉，一直想要把女生留在身邊。看來我要對他改觀了。

苡蕾輕輕地皺眉，「你又來了，衝動的個性要改一改。」然後她勾起天使般的笑容說：「還有，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女生。」

「嗯，希望如此。好了，妳出來也夠久了，快點回去吧，不然會被扣很多錢的。有機會我們再出來聊聊吧。」

「嗯，那我要趕回去上班了。」苡蕾禮貌性的點點頭，然後往羽漾奔去。


嗯，我也該回去上班了。不知道老闆會不會罵死我，因為我拿走抹布還沒擦玻璃。我想打掃的阿桑應該也會劈死我吧，因為擦玻璃的抹布只有一條。

都怪他啦，害我不得不丟下工作來這裡偷聽，搞的自己像小偷一樣。


我比苡蕾還要早回到羽漾。雖然老闆有問我剛剛拿著抹布跑去哪，不過看到我無精打采的樣子，他就沒再追問下去了。

我知道，工作就是要保持笑容，不能因為私事而不認真工作。但不知怎地，我就是無法認真的做事，腦中浮現的，依然是苡蕾的一句「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」……

我回來沒幾分鐘，苡蕾也回來了。她的臉上無任何異狀，唯一不同的是，比以前笑的還要燦爛……

害我的心，又酸酸的了。

看到我無精打采的樣子，苡蕾走到我旁邊，拍拍我的肩膀，溫柔的問：「裕翔，你心情不好嗎？」

雖然我很高興苡蕾這麼關心我，不過我怎麼覺得這種感覺，好像主人在安慰小狗。因為主人不理牠，牠就很失落的躲在角落搞自閉。

我硬是擠出笑容，「沒事、沒事。」可惜我不是女生，不然就可以說我「那個來」，所以不舒服。

「你不想說也沒關係。」她溫柔的笑了笑，然後轉了一個話題。「後天是我的生日，還記得吧？」

「呃、嗯……記得，當然。」當然不記得，剛剛被雷劈到，怎麼可能還記得？

「下午下班的時候，有空嗎？」

「有。是要去誠實商店嗎？」

「對！然後我還有個請求，我希望你能夠帶我去一個，你覺得很好玩的地方。」

「喔……」我有點為難，我怎麼知道女生喜歡去哪裡。我覺得好玩的地方，那我可以帶妳去網咖嗎？

「不可以帶我去網咖喔！」她瞇起眼，叮嚀我。「那就先這樣了，我要回去工作了。」

我沒說什麼，只是點點頭。然後她轉身走進廚房。

看著她的背影，總覺得她離我越來越遠。我們好像又回到原點，依然平行、依然無交點，回歸到零……




（天晴，我好無助，該怎麼辦……？）